河盗见两个当家被抓住,急忙要救人,举着火把围上来,七八柄斧头,三四把短刀,皆寒光烁烁,对着白展堂。
“想你们老大死的,或者现在就想上路回老家的,就再站近些。”白展堂脚尖重力点了吴大的心口,他半边脸瘫了,疼了说不出话,只能喉咙赫赫地发声,口水淌湿了领子。众河盗还算讲义气,没弃老大于不顾,也惧怕白展堂的武功,不敢轻易上前。
范世恩心窝子抽疼,在想,今天怕是栽了,我和大哥是逃不了,但兄弟们能走多少是多少,他只有一人,现在屋里的兄弟要是逃出去一两个,通知甲板上的人,让他们赶快坐船走。他纵是再厉害,也不可能在水上飞吧。这些河盗只会杀人放火,动脑子一向是二当家的事,只要他开口,众人皆听。范世恩吸吸气,张嘴想喊跑,下巴就嘎嘣一声,被白展堂踩得巧,脱了臼,变的和吴大一样,啊啊啊地口水直流。白展堂狡黠地一笑,恍然大悟似地道:“范老二,你是不是想问,这到底咋回事啊?我咋就躺地上了呢。”
他奶奶的,老子才不是要说这个。范世恩心中愈发焦急,眼珠子上翻,盼着谁能晓得他的意思。
这时,佟湘玉蹭地坐起来,扯了扯头上的斗篷,遮好脸,河盗吓得退了好几步。迷烟对白展堂无用,这姑娘居然也没事,是不是和白展堂一般厉害?
“老,老,老白……”吕落第虚弱地叫道,他用内力强逼了一些毒性出来,手脚能动了,他趴栏杆上,遥遥指着他,眼神抱怨,你早知道有河盗居然不说一声。
白展堂抱歉地道:“哎呀,我本来是想告诉你的,这不,临时出岔子,我光顾着我二姨了。”
吕落第不信,能说不早说,不会在马车上说。
“真的,不然我带你来干啥?就想着你帮我对付外面的河盗,”白展堂笑道:“不过有人应该已经把这事做了。”他说着,甲板上传来呼喊声以及打斗声。
范世恩彻底心死了,屋里有三个高手(大雾),甲板上的人生死不明,他现在倒是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,白展堂是如何策划这一切的?
白展堂看透了他的心思,哼了声,道:“凡事都不可能滴水不漏,只有发现了的,和没发现的。没到这之前,我查看案宗,发现你们有几次被发现,但仗着船小,灵活,快,都让你们逃走了。你们总共打劫过六次本地的大船,都有护卫押送。常理,你们人少,应该不是他们的对手,更别说杀了全船的人。头一两次还可以说出其不意,但后面几个月,湖上风声鹤唳,商船加大了防范。难道你们中有高手?可你们从没打劫过外地的大船,这就奇了怪了。”
他摇着头,佟湘玉想说什么,停住,听白展堂继续道:“我当时想,可能是,你们对打劫本地大船十分有把握,外地船却没有?这是为什么呢?我到了岳州府后,查看过打捞上来的沉船,有件奇怪的事,没有蜡烛。石蜡浸水,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溶,那那些蜡烛都去哪儿了呢?接着,我去拜访了被打劫过的商家,有人留下了船上所有人的名单,它们有个共同点,船上负责采办的人,他的家人都搬走了。查到这,就有点意思了。”
外面声响渐渐息了,他冷冷地看向瑟瑟发抖的周管事,道:“周管事,这艘画舫负责采办的是你吧。你,这月十三,在城中庙前街,来喜杂货铺,买了两百支红蜡,以前你从没在这店买过东西。二月份的时候,你在日进赌坊赌钱,一下输了三千两,被河盗逼债的日子不好过吧……”
“大人,我也是被逼无奈啊!”周管事脸色煞白,跪在地上求饶,哀嚎道:“我要是不帮他们,他们就叫我还钱啊,利滚利,杀千刀的一万两啊。不然他们就要我一家老小的命啊,大人,我是没办法啊。”
“犯了事的都喜欢喊冤。”白展堂瞧他满脸鼻涕眼泪,愈发厌恶,道:“船上做事的都是你相熟的人,他们要是死了不更要喊冤,被人出卖,魂魄沉入水底,死不瞑目。不管过了多少年,就是他们变成了白骨,当你再上船的时候,他们就在水底下看着你,等着你。”
周管事骇地冷汗直冒,望见地上躺着的那些人,仿佛就是水中那涨的发白的尸首。
不知道,那六个采办的人再坐过船没有。
“他们有一个高手。”佟湘玉忽然道。
“谁?”白展堂转头道。
“那个打晕我的人,起码轻功很好,我都没听到脚步声。”佟湘玉摸摸后颈,当时她被人冷不丁从背后打晕,船上处处是人,自己被带走又装成舞娘,却没人发现,起码那人船上的人认识,不会引起怀疑。或许,那人已经在外面被小郭制住了。又或者另有所图,还在这个房间里。
白展堂略思片刻,道:“你看清他的样子了吗?男的女的?”
佟湘玉摇头道:“没看清,是个女人,我闻到她身上的脂粉味。”
“但二姨可以把她认出来了吧,凡是你闻过的气味,你都记得,不会差分毫。”白展堂朝她笑道。
佟湘玉眨眨眼,略迟疑地道:“啊,可以,她身上擦的是茉莉粉香。”
白展堂信心十足地道:“仓促间,她不可能还去洗澡,你把所有的女人都过一遍,就能把她揪出来。”
“这船上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五十,挨个认到什么时候去?”佟湘玉神情颇有抱怨,道:“你就不能先想想她会躲在哪儿吗?”
白展堂一摊手,道:“还能在哪儿,这间屋子里呗。”他绕着台子,眼神略过每张桌子,似要找出那人来。吕落第随着他的眼神一一看过去,心中也在想,那人是混进宾客里了?可,上画舫的,有女客吗?
白展堂接着道:“孙船主很久就请我上船,我一直没答应,不想打草惊蛇,今天是突然来访,孙船主并不知情,那藏在船上的河盗也不知情。我孤身一人,身边只带了个书生,她是要放弃这次行动?还是乘此良机,杀了我?”
“我要是她,就放弃,对对手一无所知,毫无准备,贸然找上我顶替她的位置,自己去行刺你。”佟湘玉道。
可是,她是选了杀!
吕落第心中一紧,电光石火之间,他使劲力气往右翻了个身,一把短刀插在他倚靠的栏杆上。那侍酒的黄衫女子春面含冷,拔出短刀刺向他的胸口。
突然,窗外射进一银色的物件,直袭黄衫女子手背,她痛叫一声,原来是个铁勾子抓走了一块肉。她是想拿吕落第作人质,却被窗外的人坏了计划,失了先机。手紧握着短刀,施展轻功,旋身便走。兀地,一把铁剑刺透窗纸,横在她胸前,她拿短刀去挡,铁剑往上一扬,削断了她半个手掌,看的见骨头。这剑极锋利,在窗棂上横劈直砍,毫无阻塞,剑招不停,又朝下一砍,抹了女子的脖子,鲜血飞溅。女子一声没叫,就倒在了血泊里。
红色的血沾到了雪白的窗纸上,木格子被砍得支离破碎,窗上的人影将剑插入剑鞘。她拉开窗户,跳进来。
手持翠鞘宝剑,一身男装,郭芙蓉看了看地上的女子,可惜地道:“这么漂亮的女孩子,怎么做了河盗。”她蹲下身,合上女子的双眼,又理了理她的头发和衣衫,起码走的时候好看些。她起身,朝楼下道:“佟二姨,你什么时候会闻香识人,我竟然不知道。”
佟湘玉哂笑地摇摇头,白展堂道:“知道你在外面听着,我们诈她的。”
“你们俩一问一答说的开心,可吓坏了别人。”郭芙蓉面带娇嗔,笑盈盈地朝吕落第走过去。
吕落第刚目睹她快剑杀人,又看她似女煞神般一步步走来,仿佛自己只要动一下,她那剑就刺过来了,真恨不得晕过去。
他心中嚎道,我怎么还清醒着?刚刚的迷魂香怎么没把我晕过去?刚那一刀怎么没刺中我,来个人事不醒?
郭芙蓉走到他跟前,扶着他的腰肢,温柔地道:“你没事吧,相公。”
众河盗:原来是断袖啊……
“呃,呃,呃……”吕落第一口气没提上来,白眼一翻,眼前一黑,如愿晕在了郭芙蓉怀里。